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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艰难的跋涉
——《中东铁路,穿越纬度的回望》创作谈

韩玉皓
 
  又是一个飘雪的季节。历经两年有余,我的散文集《中东铁路,穿越纬度的回望》和读者见面了!
  新书还在散发着墨香,而我却没有勇气打开它,只是不停地摩挲着、端详着、品味着。想就这样长久地与它相视而坐,做着心灵的对话。这时,我才真正觉得这十几万字真是沉甸甸的。由此深切地感受到,穿越在历史的时光隧道里,“回望”,是一场艰难的跋涉。
  (一)
  我不是历史的搬运工,而是一个沿着铁道线发现并捡拾历史碎片的“拾荒人”。这一捡,就是几十年。
  曾有朋友问我,为什么对大山、对小站、对火车是那样的钟情,每每说起往事总是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大兴安岭是我的第二故乡,牙林线上那个叫“三公里半”的养路工区,是我从鲁西南走进山里的第一个家。从此,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铁路,没有离开过火车。铁路和火车,火车和大山,大山和小站,连同流逝的岁月一并融进了我的血脉,涵养着我的文学之路。已经出版的我的前两部散文集《梦见山里花开时》和《挂在山腰上的小站》让大山、小站和火车穿行在字里行间。
  当然,捡拾历史的碎片,不是为了“以旧复旧”,而是拂去岁月的尘土,让历史文化绽放出当代文明的光彩。在多年研究中东历史文化的过程中,我奔走于西起满洲里、东至绥芬河的这条铁路上。历史的沉思,时光的回眸,时常让我也在叩问自己:这条铁路究竟留给了后人什么?如今我们“回望”的又是什么?
  “历史文化是城市的灵魂,要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好城市历史文化遗产。”一条铁路的历史文化,虽然已经属于昨天,但是,历史总会照进现实。中东铁路历史已逾百年,可与今天血脉相连,并对未来有着重要的价值。
  中东铁路的修建,搅热了关外冰封的疆土。从第一声汽笛划破松花江上空的那一刻起,这片沉睡的荒野便开始了它的苏醒和开放。工业革命的雏形与中西文化的碰撞也随着这条命运多舛、历经磨难的铁路而日渐崛起与兴盛。
  中东铁路的通车在极大改善东北交通条件、为人们提供出行便利的同时,加速了铁路沿线的商品化和城市化进程。
  史学家说,中东铁路既是一条合资合作之路,又是一条战争掠夺之路;既是一条侵略殖民之路,又是一条革命解放之路;既是一条和平友谊之路,又是一条建设发展之路。其中的曲折经历、跌宕命运,发人深省。
  诗人则说,中东铁路是工业革命风起云涌和中西文化碰撞交流的雄浑乐章。我选择了后者,并成为本书的命题。
  (二)
  寻着笛声的指引,顺着轨排的延伸,若干年来,在中国最北部边疆,我开始了对一条“老铁路”的寻觅之旅,去感知和触摸那些抑或被遗忘的故事,倾听汽笛渐行渐远的回响。
  在漫长的岁月里,作为中国东北地区的交通骨架,中东铁路当年沿铁道线修建的车站、教堂、学校、兵营、俱乐部和民居住宅等“中东铁路老建筑群”成为城镇“凝固的音符”。
  这些建筑或雄伟壮观,或小巧精致,或细腻雅典,或挺拔俊秀,曾经散落在沿线或城镇的各个角落,在展示铁路魅力的同时,述说着“童年的凄苦或是成长的辉煌”,寒来暑往,沧桑巨变,默默经受着岁月的洗礼。
  随着世事的变迁、经济的发展和城镇的扩展,这些建筑或被新的建筑所取代,或被遗失在乡间僻野,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成为永久的遗憾。
  这些特定历史时期形成的建筑群体,具有反映历史面貌、承载文化信息、记录城镇发展历史的价值和作用。但是,每当走进它们,总是感觉缺少人文情怀的发现和挖掘,那些物体显得有些冷漠,甚至是冰冷。
  我执意想做且孜孜以求的就是让建筑“发声”,让历史说话。初心不改,正如疾驶的车轮,数年不肯停歇。
  (三)
  中东铁路完全有资格进入“老字号”的行列。
  “老铁路”作为工业革命的遗存,既需要景观之美,还需要历史的传奇。作为独特的文化符号,它们会愈加迷人,并将影响世界。
  中东铁路具备这样的潜质和内涵。
  一个个小站就像一幅幅充满了异国风情的油画,镶嵌在中东铁路沿途。它们从历史深处走来,承载着悲欢离合、兴衰起伏,见证着烽火硝烟、沧桑巨变。推开那虚掩的门扉,靠近那残垣断壁,触摸那裸露的黄墙青石,青藤爬满的往事,尽在胸中激荡。
  徜徉在重镇的街路上,慨叹在废弃的线路间,穿梭于城市的建筑群,驻足在博物馆、陈列馆里,倾听那些系统抑或零散但却有价值的述说,拾捡岁月散落的碎片,在某个黄昏,我惊奇地发现:那些似乎已经在人们心中消失了的人物和故事,至今仍然鲜活炽热。他们就像小站上的那棵“老树”一样,深深扎根在这片土地里,经过风火雷电的锻打,最终成为守望者的雕塑。
  当然,穿越在中东铁路,我们看到的不仅有来自异域的风情,还有耳畔呼啸而过的炮火;我们回望的不仅是那些凝固的中国近代工业的遗存,还有那一座座不朽的纪念丰碑。它们或耸立在铁道线两侧,或深藏于山间荒野,或成为城镇的一道景观。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百年铁路上安放的那些英魂们,永远守卫着这片山山水水,看车轮驶过沧桑岁月,听从汽笛到风笛的世纪鸣响,在这条大铁路上刻下深深的血色印鉴……
  这条铺陈于白山黑水间的“革命解放之路”,现在有人称其为“红色丝绸之路”。作为一个聆听者和记录者,对此,我笃信不疑。
  (四)
  这不是一部史书,而是一部文学集。
  我试图用散文随笔的形式,记录、描写一条铁路、一座城市、一个事件的人文景观、工业遗存、历史建筑或者是其发展中独具魅力的物化风貌,这在文学史上并不鲜见。
  十几年来,我以对中东铁路的研究成果为基本素材,徜徉在中东铁路干线,用独特的视角,以漫笔的形式和自己习惯的叙述风格,纵横穿插,上下贯通,娓娓道来,既尊重历史,又不局限于史料。我以“田野调查”方式写下的笔记,力图使老铁路的遗产价值在当今放出异彩,为今所用,并对特定区域的社会和人群在政治、经济、文化、历史、生活以及集体记忆方面产生影响。
  当文学遇到了历史,会是什么样子?最初,我并没有刻意去思考,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便只顾风雨兼程,继续以信号引领的方向一路走着。
  但是,当我穿越时光隧道,沿着中东铁路开始了漫长的发现之旅,文学创作与历史文化研究在这一时刻相遇,便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领域,有了广阔的天地,历史有了温度,文学也有了张力。
  这就要感谢中国铁路。我从参加工作至退休的40多年间,从来没有离开过铁路。这是一片热土,也是育人的“摇篮”。我热爱它,几十年不曾停歇地为它讴歌,同时,它也为我的创作提供了充足的养分。
  对历史的回望,其实是一场艰难的跋涉。但是,回望是一种坚守,也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源于笛声的催促。为了回报,我唯有背起行囊,向着绿色信号灯指引的方向,继续到山里去,到小站去,去寻找我的“诗与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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