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旗军
　　在北方寒夜的深沉宁静中，我全神贯注于视频中的蒸汽机车。
　　两台黝黑的前进型蒸汽机车首尾相连，不知道牵引着多少节车厢，于初冬时节，在西北的沟壑间艰难爬坡。深沉宁静的寒夜里，听着两台蒸汽机车共同发出异常吃力的“吭哧吭哧”那种负重前行的喘息声，不由得跟着憋足了劲。它唯有憋足劲，缓慢向前，才能闯上坡去。
　　与蒸汽机车黝黑锃亮的车体截然相反的是两台机车所喷出的蒸汽。做完热功，释放出的蒸汽纯白而厚重，随着机车发出的“吭哧吭哧”的较劲声，从黑色烟囱里充满力量地喷吐而出。白色的蒸汽，甚至在偶然间被喷吐成一个大大的白圈。硕大的白圈腾空而起，比山坡上的薄雪还要白。
　　如今，在生活的快节奏之下，工业革命的产物——蒸汽机车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几年前的初夏，游历到白城，当听说当地有蒸汽机车展览馆时，一行人顶着大太阳，兴致勃勃去与蒸汽机车相会。
　　展览馆坐落在机务段里。各种型号的蒸汽机车规整地排放在钢轨之上。偌大的展场，只有两种颜色：红与黑。红的是刷着红漆的硕大轮对、排障器和异常醒目的路徽。除了光彩艳丽的红，再就是黑亮。一台台庞大的蒸汽机车，以头朝圆心的方式，在北方的万里晴空之下，围就一个大大的圆面。
　　其间最庞大、最引人注目的是前进型蒸汽机车。它是我国自主设计的干线货运机车，为我国经济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在我国铁路机车制造史上写下了光辉的篇章。
　　一个个庞然大物，让同行的人兴奋不已，他们纷纷爬上不同型号的机车，在炙热的阳光下，摆出各种POSE，用手机拍个不停。对很多人来说，他们对渐行渐远的蒸汽机车充满了好奇。
　　上些年纪的人，大都看到过蒸汽机车牵引着旅客列车，或牵引着货物大列，富有诗意地穿行在平原的麦田间，或者在夜里驶过一座亮着灯光的跨江钢桥，抑或在崇山峻岭间蜿蜒向前。我更关注蒸汽机车牵引重列缓慢爬坡的景象。有时我想，人们能听懂蒸汽机车牵引重列时所发出的那种不屈不挠、坚定前行的喘息声吗？
　　转过年的深秋，在中国铁道博物馆东郊馆展厅的中心位置，我与并排陈列的“朱德号”“毛泽东号”蒸汽机车邂逅。陈列在博物馆的蒸汽机车写满了沧桑，即使我这个学习过蒸汽机车专业的人，对它们的很多故事也是闻所未闻。“朱德号”“毛泽东号”蒸汽机车，带有历史厚重感，既让人激动兴奋，又让人浮想沉思。
　　20世纪90年代初的一个夏天，我在大虎山机务段实习，实习交路是大虎山到山海关。那是一台东风型内燃机车，牵引的是货车。从大虎山站开出不长时间，我们在一个小站待避了很久，直到晚上8点才到达山海关。
　　我没有成为火车司机，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看到蒸汽机车的视频，总是要认真地看上几遍。我会看看是什么型号的机车，是胜利型、解放型，还是前进型。我还会细细打量开火车的人。闷热的夏天，他们挤在狭小的驾驶室里，忍受着为提供动力而不停燃烧的煤炉所散发出的炽热。
　　鲜红色动轮所发出的声响，还有那一声声意味绵长的汽笛声，总是让我浮想联翩。
　　由蒸汽机车牵引的一趟趟旅客列车，曾经载着多少大山里的人走到了城市，曾经给多少人以希望和力量，又给诗人们以怎样的诗情画意呢？
　　蒸汽机车那鲜红色动轮闪着历史的光芒，其不畏艰险、勇往直前、充满希望与力量的身影，将长久留在人们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