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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驿站

■张周艳
  初夏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的香气,列车在京九铁路上穿行。当火车在小站停留的时候,我忍不住凑到车窗边,向窗外望去,山水萦绕,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
  小站位于大别山区,地处鄂豫地区的交接地带。这里曾是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的落脚地,先后诞生了红四方面军、红二十五军等主力红军,无数革命烈士曾在这里奉献了青春。
  小站大多时候并不热闹,安静地矗立在山下,聆听火车驶过的风笛声。夜晚的山风从打开的车门处灌进来,是扑面而来的凉意。站台上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客运值班员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旅客有秩序地上车。
  时光流转,悄无声息。我曾在这个小站乘坐火车,一路南下或者北上,曾在这个站台迎接如我一样新分配的大学毕业生,也曾在这里送走退休离开小站的老师傅们。我曾在清晨的霞光中伴着清幽的鸟鸣和列车一起出发,也曾在黑黢黢的夜晚乘坐火车返回这座小站,我曾在这里等待,也曾在这里告别。
  大学毕业以后,我在铁路工务系统工作,辗转于河南、湖北两省之间。而小站,就是我人生中一个小小驿站。
  刚分配到小站的时候,我在线路车间担任记工员,主要负责车间100多名职工的生产材料领用、工资分配和报销、生活后勤保障以及在线路上跟班作业等工作,事情琐碎却又极其重要。一个在家备受娇宠的姑娘忽然成了100多人的后勤总管,我一度觉得困顿和沮丧。一天几十个电话是司空见惯的事,这个职工房间漏水了,那个职工生病了,这个工区的电饭煲坏了,那个工区的材料不够用了等等,全是这样细碎的事情。
  细水长流,对小站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建立起来。过年一起送春联和瓜果肉蔬菜,一起在线路上顶着烈日换轨施工、检查线路……时间久了,曾经内向羞涩的我也习惯了被老师傅们开几句玩笑,性格变得活泼起来。曾经的文弱女生变成了一个风风火火、能上山下水的女汉子,成了一名真正的小站职工。
  在小站,铁路职工友善好客,也善于在简单的生活中发现一些美食。由于地处大别山区,这里有天然的野山茶、山茶油,有带着艾草香气的蒿子粑粑、软糯的糯米糍粑、焦脆的黄桥烧饼,也有鱼腥草、蒲公英、野生菌类等各种美味,既有大别山水的灵秀气,也有小城生活的烟火气。
  一天傍晚,太阳落山了,晚霞渐渐从天边褪去。单位院子里,下班后的职工欢快地唱着歌,笑声、闹声夹杂着各地的方言,弥漫在小院上空。一位姓周的老师傅跑过来说:“小张,晚上一起吃凉拌蒲公英,我今天刚去山上挖的,蒲公英就要这个季节吃,再过段时间可就老了不好吃了。我还给你晒干了一些,可以泡茶喝……”蒲公英摘去黄叶子,洗得干干净净,嫩生生、水灵灵的,在开水里焯一下,然后用麻油、盐、少许糖等精心拌好。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山野之间的蒲公英也可以吃,简单拌一下竟是这样美味,嫩嫩的,带着隐隐的清香。
  在小站工作的那段时光,我慢慢发现了小站独有的气质,也感受到小站职工的艰辛不易和爽朗热情。虽然铁路沿线生活相对艰苦,他们却总能自得其乐,生活中满是勃勃的生机和活力。平时看起来粗犷的小站职工也有温情细腻的一面,一盘凉拌蒲公英、一句温暖的鼓励至今难忘,让我常常惦念小站的兄弟姐妹。
  车过小站,然后继续向前驶去,行驶在我的青春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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