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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物语——我的列车时光

■孟庆玲 
 
  毡靴
 
  小时候,我家里有一双浅白色毡靴,因为时间久了,变成了浅灰色。
 
  冬天的夜晚,炉火很旺,我一边和奶奶围炉剥玉米,一边支起耳朵听伙伴们月光下的嬉笑,我是多么想冲出去,加入到他们的游戏中,但奶奶用眼神制止了我。看了看横七竖八的半筐玉米,我吸了口气,低头慢慢剥起来,玉米粒是月亮的牙齿,不一会儿,我的手就被咬了个泡。奶奶叹了口气,把毡靴递给了我:早回,别玩太久了。
 
  这靴子是父亲从东北带回来的。父亲在长春铁路呆过一阵子。父亲说东北好啊,人参、雪林、狍子、梅花鹿、高粱酒……父亲眯着眼睛,完全沉浸在回忆里。毡靴是父亲的劳保用品,有了它,野外工作的父亲才不惧冻脚。父亲回乡后,把毡靴送给了母亲,母亲舍不得穿,又送给了我。
 
  寒冷的童年,幸亏有毡靴。我穿着宽大的毡靴在冰冻的河面上奔跑,在落满雪花的青石小巷里奔跑,在幽深的岁月中奔跑,当我在风中停下脚步,已是十几岁的青少年了。
 
  铁路服
 
  初中毕业,我考上了郑州铁路机械学校,这是中原一所历史悠久的铁路院校。
 
  毕业后,我到了郑州供电段工作,成了一名配电值班工。当我坐在宽敞明亮的主控室,观察信号灯的明灭,听从调度的指挥,看一列列火车驻足长鸣或迎风奔跑,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工作了。
 
  当我第一次穿着铁路服回家,父亲很高兴。父亲当过会计、医生、农民,但我知道,他最在意的还是那个铁路梦。这个梦一直埋在雪野里,直到有一天,在我这里春暖花开。
 
  工作不久,我给父亲买了一套铁路服,父亲穿在身上,手足无措,不停地问母亲合身不合身。问得多了,母亲就说合身合身,再合身不过。父亲笑了。在我记忆中,父亲穿得次数最多的就是这套铁路服。
 
  后来,我和父亲去了一趟长春,只是由于年代久远和记忆偏差,我们并没有找到父亲当年工作的地方。但父亲并不遗憾,他对铁路的情结,没有地域之分。
 
  土琵琶
 
  因为铁路,我有缘结识了我的先生。
 
  先生是我铁路机械学校的同学,山东微山人,有着山东人的憨直爽快。微山湖是铁道游击队的发祥地,先生一位本家爷爷就参加过铁道游击队。先生刚参加工作时,那位本家爷爷送他一把土琵琶,拉着他的手说,孩子啊,好好干,别给咱铁道游击队抹黑。
 
  先生说,这句话他一直牢记在心里。每当懈怠时,爷爷的话就在耳边响起,让他警醒。爷爷早已去世,但每次回山东老家,先生都会带我去微山湖,去爷爷战斗过的地方看看。湖水安谧宁静,荷花热烈开着,鱼儿穿梭,野鸭出没,远远地,一列火车隆隆驶过。
 
  作为铁路夫妻,我和先生是幸运的。一路走来,我们见证了中国铁路太多的辉煌。我很自豪,这辉煌里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当我在值班室里监控仪表,当我在电脑前观察数据,当我在高压室里检修设备,甚至当我在键盘上敲下这些文字时,我觉得我和铁路的感情又加深了一层。
 
  千纸鹤
 
  这深情我和先生懂,女儿也懂。
 
  我和先生老家都在外地,先生又在异地工作,多年来,我们离多聚少,车站是我们的驿站,是我们的家。有了孩子后,照顾不过来,我们便将她送回农村老家,在洛阳和微山之间来回奔波。她的童年时光有很大一部分是在火车上度过的,火车成了她的摇篮、她的乐园、她的导师。在火车上,她交了好多朋友,看了很多风景,长了很多知识。
 
  有一阵子,女儿迷上了叠千纸鹤。一有空就叠,叠了满满一大瓶,她说千纸鹤能实现人的美好愿望,说完,还神秘地眨眨眼。她姑且说,我姑且听,心里直笑她孩子气,直到有一天,她带着千纸鹤坐火车去远方求学,专业是物流自动化。
 
  女儿说,铁路是最大的物流,而自动化是铁路发展的趋势,她将来要以崭新的面貌回到铁路,继续我们家的铁路情缘。女儿说话时,眼睛里满是兴奋和憧憬。
 
  列车就要启程了,先生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女儿转身走进了复兴号列车。我们挥手致意,为彼此,更为这个复兴的时代。
 
  时光就如列车,从童年开到中年,一路呼啸一路高歌。无论如何,在人生的驿站,列车都会留下些什么,譬如毡靴、铁路服、土琵琶、千纸鹤……这岁月的馈赠让我泪光莹然,我知道,我也要给列车留下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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