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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岁月

■齐毅浩
  小时候,家在火车站附近,我每天都能听到火车的汽笛声,看到隆隆驶过的火车。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我自然对火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童年那会儿,别说是电视,就是电影我们也很少看到,一有时间,我就约上几个小伙伴去看火车,对我们来说,那是非常开心的事情。
  铁路线旁的土坡是最佳观测地点。我们向远处眺望,寻觅着火车的踪影,或趴在钢轨上,听听有没有车轮撞击钢轨的声音,或看看天上的太阳,计算着现在的时间应该来的是票车(客车)、还是货车,这趟车是在车站停车、还是在车站通过,是从南边过来的、还是从北边过来的。有时,因为这些问题,我们常常争得面红耳赤。当火车开过来的时候,我们马上又被那排山倒海的气势震撼到,赶忙躲藏到土坡后面,然后慢慢地伸出脑袋。赢家兴奋得大喊大叫,输家则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在车站里看火车感觉就不一样了。喘着粗气的火车头在站内停稳后,伙伴们便蜂拥过去,围着火车转来转去。车上的3个人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拿着锤子敲敲打打。检查机车的是司机,拿油壶忙着向各部件给油的是“大烧”(副司机),而在车上拿炉钩捅火的则是“小烧”(司炉),3个人在车上车下紧张地忙碌着。给水工人将上水的水鹤拉到火车头的水箱上面,对准水箱口。当打开水鹤的阀门后,碗口粗的水柱立刻就“砸”到了水箱中。清灰的工人将储存炉灰的箱门打开,炉灰一下子就释放出来。大约10分钟左右,火车头“吃饱喝足”了,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烟筒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一人高的车轮开始转动,火车开走了。就这样,火车日复一日地开来开去,不知带走了多少归心似箭的人,也不知拉走了多少货物,同时也带走了我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缘分使然,19岁那年,我来到机务段,成了一名机车乘务员。机车乘务工作非常辛苦,司炉夏季要忍受锅炉的高温,冬季要忍受零下四五十摄氏度的严寒。每次乘务,我都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中度过,不敢有丝毫马虎。
  黑龙江的冬季漫长又寒冷,每年进入10月我们就开始了入冬前的准备。冬天的帷幕是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拉开的,冬季行车最怕的就是冻结,一些部件发生冻结就会影响机车工作,严重的会导致机车不能运行。驾驶室里四下透风,尽管守着锅炉,但机车运行起来,室内的温度还是很低。一个乘务单程,我们把五六吨的煤都投入到锅炉里。冬季遇到大风雪天气,烧的煤就更多。在那个气候恶劣的冬季,我每天都在屈指数日,盼望冰雪消融的春天快点到来。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铁路的飞跃发展促进了机车转轨变型。上世纪80年代,我所在单位的蒸汽机车被新型的国产内燃机车所取代。坐在宽敞的驾驶室内,透过明亮的车窗,前方一览无余,松嫩平原一望无际,山峦叠嶂的兴安岭再也不是令人头疼的高地。钢轨延伸向远方,让一座座车站扑面而来,又让一架架信号机在身边疾驰而去,内燃机车就像长了翅膀,飞一般地向前奔驰着。机车乘务员的工作也走进了新的时代。
  一天,正在做出库前的准备时,已经退休的师傅来到车上,看看这儿、摸摸那儿,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师傅坐在司机座位上沉默了许久,直到出库信号开放,才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干。”师傅的双眼湿润了,声音有些哽咽。的确,师傅开了一辈子蒸汽机车,当更换内燃机车时,他到了退休年龄。
  工作条件的改善、车速的不断提高,让我感受到了铁路发展的步伐。然而,当看到昔日的蒸汽机车一台接一台地送到冶炼厂的时候,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段陪伴蒸汽机车的青春年华又浮现在眼前。于是我冒出一个想法——做一个蒸汽机车模型,让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永远留在记忆里。
  没有图纸,没有样式,模型制造起来困难重重。仅凭着一本《前进型蒸汽机车构造》和等待回炉的蒸汽机车实体,我利用3年的业余时间,终于制作出了一个1比20的木质前进型蒸汽机车模型。它凝聚了我的汗水和智慧,更凝聚了那段难忘的岁月里所有机车乘务员的蒸汽机车情。
  日出日落,催促着岁月的脚步。后来,我也不能继续与火车头日日相伴了,与师傅当年一样,我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不舍。
  如今退休的我,休闲的时候,常常泡上一杯茶,默默地坐在这个蒸汽机车模型旁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仔细观察着每个部件,在每个部件上寻找曾经的故事。
  我仿佛又听到震耳欲聋的汽笛和铿锵有力的排气声响,又看到那浓浓的白烟和滚滚的车轮,感受到钢轨被撞击时所产生的震撼和火车头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心爱的火车头,又把我带回了那激情燃烧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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