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铁路局最后一台蒸汽机车前进型6800号在2008年从鸡西机务段正式退役。这是一台“铁牛号”功臣机车，从1945年开始为解放全中国、抗美援朝和社会主义建设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几十年来，“铁牛号”的车型换了几次，乘务员也换了几茬，一代代机车乘务员，在驾驶“铁牛号”中所付出的艰辛是局外人所想不到的。我闲暇之余写篇文章，算是对蒸汽机车乘务工作的一种回忆吧。

　　我从学校毕业后做了7年乘务工作。我永远也忘不了1980年那个冬夜的第一次乘务。记得那年天气格外冷，我刚走出公寓的门，浑身就被冻透了，寒风夹着雪花刮得马路两旁的电线呜呜作响，被烟尘和蒸汽包围着的机车，像一个个钢铁的雕塑停在整备线上，整个世界在我眼里充满了悲怆的气氛。经过两个小时的整备作业，我们的机车出库，挂上了3300吨的货物，撕开了大地寒冷的帏幔驶上征程。车轮倔强地发出哐哐的声响，我手中的铁锹上下翻飞，将燃煤投入熊熊的炉床，在“嚓嚓”的炉门开启声中，炉火射出一道道炽热的白光，整个列车在寒风中苦苦挣扎。

　　我看着司机双目圆睁，身体不住地向前探着，恨不能将整个身体套上绳索，拉着后面的列车向前奔。由于天气寒冷，再加上车列凝轴，动力供应很困难，我和副司机脱下小棉袄，两眼紧紧盯着水表和气压表，不停地向炉床投煤。煤水车前边的煤已烧完了，只有打开司机室的隔门，把煤水车里的煤往前捣，裸露在外面的煤早已冻得像铁砣，我毫不犹豫，拿起铁镐奋力刨煤，刨碎后再一锹锹地传到司机室旁，再由副司机一锹锹投向炉床。寒风搅着刮起的煤尘扑在我的脸上，我的浑身被汗水浸透了，身上冒着热气，头上却结了冰，在寒风劳累中不停地投煤。这时我听见司机大声呼喊：“气压水位，气压13，水位 50。”我的心突然绷紧了，如果气压、水位继续下降就要坡道停，造成责任事故。我们眼前模糊了，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手中的铁锹加快了频率，无论如何不能让列车停在坡道上!只见司机目光喷火，任车窗外的寒风往脖子里灌，两眼紧紧盯住前方。副司机大汗淋漓也顾不上擦一把，吃力地握住手中的铁锹。这是真正的同风雪拼搏，没有颓丧，没有退缩，只有顽强的搏斗，才能闯过坡顶。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拼搏，我们终于闯过了长长的坡道，随着汽笛的一声长鸣，我们的列车驶进长长的下坡道。我拖着汗淋淋的身子回到司机室，脱下被汗水浸湿的棉衣，压开炉门烤着，真是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我们的火车在北方的寒风中奋勇穿行。

　　这就是机车乘务员工作的一个缩影，不管工作怎样艰苦，但我们的条件和福利比老一辈乘务员强多了，我们今天真是太幸福了。

　　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当年血气方刚的毛头小伙已步入中年。站在退役的“铁牛号”前，我的眼前浮现出当年乘务员的形象，他们从烟熏火燎中走来，从艰难的历程中走来，追逐着太阳，追赶着月亮，虽然路程遥远，总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虽然有过迷茫，有过彷徨，但更多的是希望和拼搏，因为在他们心中有那永远闪烁的绿灯。（作者：王时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