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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人的铁路记忆】写铁路 让我的人生更精彩

  

  小时候,经常坐着火车往返于北京天津间,因为那时父母在天津工作,北京是姥姥姥爷家。那时,火车沿线可没有现在这么热闹,可以用元曲曲词 “白茫茫野水连天幕”来形容,很荒凉,沼泽、湿地、森林、原野很多。我趴在车窗前,有时甚至是把脑门顶在车窗上,对飞驰而去的风景看个不够。姥姥家就住在北京站前的东裱褙胡同,我从小就熟悉背着大包小包的客流。记得我的第一本小人书——《王国福的故事》(当时的一位劳动模范),就是姥爷在北京站里给我买的。北京站《东方红》的悠扬钟声,从小伴我长大,多么熟悉,那么亲切!当时,还有一首唱遍大江南北的歌,叫《火车向着韶山跑》。歌中对车厢生活“一路歌声一路笑”的美好描写,也许早就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洒下了对火车憧憬的阳光,影响至今。

  

  我1992年开始采访铁路,当时我25岁,今年47岁,算来有22年了。

  第一次参加铁路采访是1992年12月初,大秦铁路全线通车。我们从北京站登车前往秦皇岛参加通车庆典,同一包厢的有新华社北京分社的老潘(潘善堂)、《中国日报》的小谢(谢一程)。一路上,我们聊得火热,老潘是个“老铁路”,谈起铁路,如数家珍,让我们两个小青年佩服不已。回来后,我从海量的新闻素材中提炼出新闻稿。第二天,《人民日报》和《人民日报·海外版》两份报纸都在头版头条位置予以刊发,这就是我与铁路报道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也是我为铁路做出的第一份应有的贡献吧,更是我铁路新闻生涯的起点。

  

  1993年春节刚过,我接到通知,《人民日报》从海外版抽调我单枪匹马去采访正在修建的兰新复线。背景是《人民日报》即将推出“新铁路工地巡礼”系列报道。《人民日报》春节期间由老记者张国荣执笔采写了长篇述评,为加快铁路建设鼓与呼,反响很大。我参加的《人民日报》即将推出的“新铁路工地巡礼”系列报道就是对这篇报道的接续和回应。

  当时,我到报社已经4年,还没有写过重头报道,对这组由《人民日报》副总编辑李仁臣亲自抓的报道可以说万分重视,全力以赴。出发前,我到图书馆借阅了《历代军旅诗选》,采访路上,随时翻阅,想把历朝历代尤其是汉唐诗人渴望在西北边疆建功立业的豪侠情怀融入到自己的报道中去。此后,1993年2月22日,我登上西去的火车,坐了三天三夜,到了乌鲁木齐,采访了时任乌鲁木齐铁路局局长的吴昌元。记得他在描述大西北铁路运能紧张的情况时对我说:“每天急需车皮的电报像雪片一样飞来!”随后,我自西向东采访了多处建设工地。在哈密的一间会议室,我看到一幅描写茫茫戈壁的国画,上面的题词是“大漠风尘别有情”,很触动我。我想,“大漠风尘”不正点明了兰新复线建设环境,“别有情”不正映照出建设者以苦为乐,带着感情筑路的精神内涵吗?于是,这句如果不留意根本不会注意的大西北一间普通会议室里的题词,后来成了1993年5月12日《人民日报》头版长篇通讯的标题。

  这些报道为我赢得了良好的声誉。老同志说:“这个小伙有潜力。”年轻同志说两篇报道让我声誉鹊起。《新闻战线》杂志1993年第8期还刊发了我的采写体会《写到情,立意始高》。尤其赢得了李仁臣副总编的肯定,从此他对我青睐有加,给了我更多的机会。1995年1月,他又指导布置我采写了《平安送客情更切》和《除夕之夜人不归》反映春运的新闻报道,都在《人民日报》头版刊发。采访兰新复线的这两篇报道,在铁路内部也反映较好,不仅收录在《1993年铁路重要文稿》,而且若干年后在采访别的铁路工地时,还有关注《人民日报》铁路报道的铁路人士为这两篇报道点赞。

  

  1994年,当时纪行式报道很受欢迎,我向《人民日报·海外版》的领导建议,沿着正在修建的京九铁路采访,既写工程建设,又写沿线发展,得到了领导的肯定,开展了“京九行”系列报道。当年,我27岁,血气方刚,身体倍儿棒,其他记者走半程,我一个人走全程,3月出发,4月底回,整整走了45天。

  1995年10月,京九铁路铺通前夕,铁道部连同中宣部组织20多家新闻媒体走京九。我第二次走全程,这次走了20多天,也是从北京到深圳。因为沿线一些线路已经铺轨,我们经常乘坐轨道车(一种施工车辆),很是辛苦,一坐一天,连个靠垫都没有,但好在多数是年轻人,晚上洗个澡,睡一觉,就缓过来了。

  回来后,我在《人民日报·海外版》头版头条接连推出三篇通讯、一篇消息,分别是《关山万里走京九》《千秋功业千秋事》《烽烟渐尽思悠远》《京九铁路全线铺通》。前三篇通讯标题都是我想的,觉得很有气势,分别从宏大的时空来给京九铁路定位。当年我28岁,充满了激情,用饱蘸着浪漫情怀的笔墨,生动地描写了我看到的建设场面。我这样为铁路歌唱:“京九铁路,你这兴国之大业,你这不朽之盛事。你让无数寂静的市镇喧闹起来,你使无数偏僻的山乡兴旺起来,你让山里的孩子开始憧憬外面的世界,你使养在深闺的无数宝藏一露尊容,造福人类。你像是一条璀璨的星河,挟裹着无数闪亮的或即将闪亮的小行星,组成瑰丽的星空,辉映在祖国的苍穹。”著名作家孟晓云读后,说写得不错!中国新闻社女记者肖瑞美说:“看得出,写稿时,小伙子很动情!”这篇稿子,我整整写了一个通宵,一分钟也没合眼,写到“东方之既白”,仍然很兴奋,没有一丝睡意。匆匆吃点东西后,我立即赶到报社交稿(当时没有互联网),然后到北京站乘车参加京九铁路即将在九江举行的铺通庆典。

  如今重读那些用真情写作的文章,仍然感动不已。京九铁路全线铺通的1995年的那个金色秋天,28岁的我,多么年轻!多么健壮!媳妇还没着落的我,却那么充实,那么多情!我把浪漫和爱恋奉献给了中国铁路!

  

  1996年,我又全线采访了南昆铁路。在八渡南盘江特大桥的建设工地,我们乘坐施工电梯,升到高高的空中,通过窄窄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木板桥(下面是万丈深渊,桥板两侧只有一米来高的绳索算是防护栏),登上桥面。陪同的一位同志说自己血压高,没敢上去。同行的一位女记者几乎吓哭了,悄悄急着说:“咱们别上去了!”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但当时,我们都强忍着恐惧,不仅登上了桥面,还登上正在施工的桥面最高层。回来后,我刊发了南昆铁路采访纪实上下两篇,分别是《通向二十一世纪之路》和《南昆线上的辩证法》。

  1997年3月 “两会”刚结束,南昆铁路要在广西百色举行铺通庆典,我又像当年参加京九铁路铺通庆典一样,刚刚忙完一个“活儿” (这次是“两会”,上次是写京九通讯),又赶到火车站出差。我辞别了把我从小带到大的84岁的姥姥,打了一辆“面的”,走北三环,去北京西站。一切都和往常出差一样,平常而充实,但这次,是我最后一次离开还有姥姥的家。来回都是火车,一路上,欢声笑语,也像往常一样。谁知,在我外出期间,姥姥病了,并且一病不起。3月25日,在京西宾馆南昆铁路表彰大会进行当中,我的呼机响了,我急忙到旁边的办公室回电话,是妈妈打来的,说姥姥病情突然加重,紧急送到医院了。我急忙提前离会,打了个出租车去医院。赶到病房时,不让进,说里面正在抢救。等再见到姥姥时,姥姥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我没想到姥姥走得这么快,否则无论如何,我都要陪伴在她身边。

  记得小时候,放寒暑假,都要到姥姥家,开学了就要回到在天津工作的父母身边,每次都是姥姥到火车站送我。记得一年冬天,我单独回津,姥姥领着妹妹把我送到火车座位上,又回到站台上久久凝望着我,等待着火车开动的那一刻。离开车的时间不远了,我在车上哭,姥姥在车下抹着眼泪,还不懂事的妹妹四处张望着,姥姥的灰色头巾被风吹得一掀一掀的。站台上的那一幕,我永远忘不了。那是短暂的离别,可这回,是永别。为了不错过见证铁路的每一个重要时刻,我错过了陪伴亲人的最后时刻。

  (作者严冰,《人民日报·海外版》记者部主任、高级记者。1989年8月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1992年开始采访铁路至今。20多年来,用亲历见证了中国铁路的大发展。曾采访兰新复线、京九铁路、南昆铁路等,在《人民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刊发了《大西北再架钢铁道》《大漠风尘别有情》《关山万里走京九》《千秋功业千秋事》《烽烟渐尽思悠远》《我当上了列车员》《北京站春运故事》等铁路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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